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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远嫁他乡》(更新中)

长篇小说《远嫁他乡》自序



     三年前,我还在乡下一所静静的小学里静静地教书、读书、写作。那时候的日子是慢的,心情是好的。工作不像现在这么忙碌而紧张。

    同事之间相处是愉快而美好的,每天都是在笑声中度过的。而一年四季,我上班下班的路上都是景色迷人。三月的桃花,五月的槐花,六月的浓荫,九月的飘飞的叶片,冬日的雪片。每个季节都是那么诗情画意。

    那时候几乎每日更新一篇日志。灵感多的时候一天更新几篇日志。日子真是充实又自在。长篇小说《远嫁他乡》也是在那个时候完成的。大概写了大半年吧,十五多万字。这个长篇曾经贴在淮安一个网站上,后来那个网站关闭了。据说网站没人管理所以关掉的,具体情况不详。这个长篇当时获得了那个网站年度的二等奖,奖金500元,不够电费的。可是也算对我写作劳累的一个精神安慰吧。后来有朋友要看我的小说,可惜已经关闭了。而小说原稿我又丢失了十来章。一共60章。去年暑假我利用假期把丢失的部分补出来了,这个暑假我又两次修改这篇小说,私心里也希望将来有机会能发表这个长篇。《远嫁他乡》记叙了一个80年代一个远嫁他乡婚姻不幸但性格坚毅的女子为事业和家庭辛苦打拼的故事。随着故事的展开,她身边的人一个个便跃然纸上,亲人、情人、亲戚、朋友、同事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纠葛和关联,故事以北方的小镇为背景,同时画面经常切换到那个流淌着清溪和充满着青绿庄稼地六妹故乡的江南原野。故事中的人物有哭有笑,有爱有恨,有悲有喜。他们都在为生活而奔波劳碌,都在为光明地去另一个世界做着这个世界的劳作和奋斗。

      从今天开始,我抽空章发在这个网站,希望得到朋友们的支持和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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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小说《远嫁他乡》故事梗概

       女人如花,温馨了自我,也温馨了世界。凡尘间,有多少女人花表面开得那么婉约和秀丽,然而背后都历经了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泪水和悲痛。


  小说中的六妹,原是乡野里最芳华的村姑。有着小芳一样又粗又黑的辫子,善良、勤劳、能干。曾是无数乡村青年的梦中情人。


  可是女人是雪花命,飘到哪里落到哪里,一场婚姻改变了六妹的命运。因为爱慕虚荣,嫁给了一个自己不爱的懦弱、丑陋的男人。她想过离婚,然而她没有选择的权利。世俗决定论,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束缚着六妹的思想。她竭力挣扎,在低矮的天空里喘息、抗争、生息繁衍。


  她几乎成了一个女强人。生意场上,她运筹帷幄、叱咤风云。虽然之后生意走向了下坡路,但作为70后的六妹毕竟在自己人生的字典里书写了属于女人可贵一笔。六妹的爱情是不幸的,她是那么的茫然和困惑,初恋的情人成了她一生的痛疼,与近邻医生的缠绵是对空虚生活的填充。丈夫的背叛和猥琐,一度让她对生活极度失望。儿子成长道路上所遇到的种种曲折,更是让六妹苦不堪言。然而,女人的名字不是叫弱者,而是叫韧性。六妹坚强活着,像一片绿色照亮了他乡的天空,像一缕阳光照耀着身边的世界。即便她内心疼痛难忍,可是她还是选择了面对。人如何活着才是最好的活着?六妹为什么没有离婚?看故事的人屡次这样问我,我说:六妹是六妹,她有她的生活理念。向传统婚姻挑战的精神一定是可贵的,可是许多现实婚姻证明,现实没有人们想像得那么乐观。也许仅仅为了孩子和家人不再伤心,六妹放弃了选择权,可是得失向来都是相对的,她也得到了可贵的亲情,不懂得追求自由的婚姻,是不是新式女性思想的倒退?是读这个小说后我们需要探讨的课题,六妹到底做得对不对?读小说的你自会给出公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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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 嫁 他 乡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作者:湖畔芳草  分类:都市言情  字数:155450
故事梗概:小说中的六妹,原是乡野里最芳华的村姑。一场婚姻改变了六妹的命运。因为爱慕虚荣,嫁给了一个自己不爱的懦弱、丑陋的男人。她想过离婚,然而她没有选择的权利。世俗决定论,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束缚着六妹的思想。她竭力挣扎,在低矮的天空里喘息、抗争、生息繁衍。生意场上,她运筹帷幄、叱咤风云。虽然之后生意走向了下坡路,但作为70后的六妹毕竟在自己人生的字典里书写了属于女人可贵一笔。六妹的爱情是不幸的,初恋的情人成了她一生的痛疼,与近邻医生的缠绵是对空虚生活的填充。丈夫的背叛和猥琐,一度让她对生活极度失望。儿子成长道路上所遇到的种种曲折,更是让六妹苦不堪言。即便她内心疼痛难忍,可是她还是选择了面对。人如何活着才是最好的活着?六妹为什么没有离婚?看故事的人屡次这样问。向传统婚姻挑战的精神一定是可贵的,可是许多现实婚姻证明,现实没有人们想像得那么乐观。也许仅仅为了孩子和家人不再伤心,六妹放弃了选择。不懂得追求自由的婚姻,是不是新式女性婚姻的倒退?



一、婚  后

天气说凉就凉了,院子里的梧桐开始落叶了。早晨,六妹起床后,在院子里散步。看着一片片飘飞的梧桐落叶,伤感的情绪又一次侵袭了她。去年这个时候,我还是自由的丫头呢,转眼间就为人妻,不久就要为人母了。“女人是雪花命,飘到哪里落到哪里。”六妹现在是真正体悟这句俗语的含义了。  
“六妹,吃饭。”公公站在门前喊道。
“好的!”六妹应答着。可是脚却没有挪步。满地躺着的一枚枚金黄的梧桐叶片,像一具具死尸。曾经的欢笑、痛苦都不复存在了。
回到屋里的时候,公公早已把早饭盛好搁置在桌子上。公公一碗稀饭喝得只剩下半碗。
“吴文中午不回来吃饭了,”公公说,“刚才电话来过了。”
“哦!”六妹答道。
吴文在离家三十多里市区的一个电表厂上班。六妹刚嫁过来的前四个月,吴文是天天中午回家吃饭的。这两个月中午,吴文是有回没回的,但晚上是必定会回来的。毕竟是新婚燕尔。
六妹嫁到这个远离家乡的小镇,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太阳升高了,情人一般温暖的阳光斜照在临窗的写字台上。六妹梳理好长长的马尾巴,坐在房间里看刚买回来的唱碟。有首叫《爱情故事》的歌,六妹反复聆听,听着听着,久远的那些往事又一次次赛马一样奔腾在脑际。
六妹在嫁到这个边远小城镇之前,是有过一段惊心动魄的恋爱的。
六妹在家排行老六,也是老小,所以家人就称她六妹,叫久了习惯了,熟悉的人都这么叫她。包括读书时同学们都很少叫她的大名“彩霞”,都亲热的叫她“六妹”、“六妹”。
六妹是因为赌气或者说略带被欺骗的方式才下嫁到这个离家很远的小城镇的。
结婚前,她谈好了一个对象,可是那个男子已与同村的另一个女孩子订婚,那时候乡下人还是比较保守的,解除婚约还是要翻一番周折的。男子订的女子是邻家女孩。知根知底的,男子的父母是相当满意的,因为那女孩子是村里出了名的能干、勤快、作风正派的女子。儿子当初也是很看中邻家女孩子的。虽非青梅竹马,自小但常常在一起玩耍,还是相互喜欢,羡慕的。在没有遇到六妹之前,男子洪俊是百分之百满意父母为自己订下的婚约的,可是当遇到六妹之后,所有的一切美好情愫,以及与邻家女孩子的爱恋都成了昨日黄花。爱情原来是像花儿一样易开易谢的。
那个冬天特别的冷,雪落到地上都被冻成冰坨。六妹在小卖铺里和村里的姊妹们打牌玩。洪俊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六妹的生命里来的。他是外村人,闲来无事到处转悠。那几年,出门打工的人还寥寥无几。青壮年春夏秋忙些农活,到冬天整个村庄都被冻住了,青年人闲来无事最爱的事就是到附近的各个村子瞎转悠。洪俊会吸烟,他和小弟兄到小卖铺来买烟。
六妹放下手中的牌,眼前的这位帅哥一下子就抢了六妹的眼球。寒来暑往,六妹在小卖铺也呆了好几年,人来人往,也算是见过世面的。洪俊,高高的个子,英俊的脸庞,一双眼睛看着你,吸引着你不由自主的盯着他看,越看越让人喜欢的那种帅哥。
六妹梳着两条齐腰的麻花辫子,像歌词里唱的那样“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辫子粗又长。”六妹是丹凤眼,这有别于歌曲里的“小芳”,但正是这一双媚眼,送过来的秋波,会让人惊魂半晌。
眼是心灵的窗户,其实眼也是验证爱情的密码。所谓的一见钟情就是眼神的对白。就在那四目对视的瞬间六妹和洪俊完成了情感里的这种交融。洪俊买好烟,没有迅速离去,小卖铺里燃着火炉,温暖正在和屋外的严寒对抗。六妹嘻嘻哈哈又坐下和姊妹们打起扑克来。洪俊他们几个小伙子就站在女孩们的背后相牌。说是相牌,一半是相牌,另一半是偷眼看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罢了。
雪融的时候,春天来了。多情的太阳眯缝着眼睛瞅着含笑的大地。农人开始了春的播种。姑娘、小伙子们也像闹哄哄的小虫子一样发出爱的信号弹。洪俊有事没事都会骑着单车来路边的小卖铺,彩霞最盼望的也是看到这个英俊小伙子的到来。那时候好几个村子只有这个村子有个小卖铺,所以来往客人非常之多。六妹和洪俊单独相处的时候比较少。只有在清晨、黄昏,来买东西的人很寥寂。洪俊总是起得很早来小卖铺,单独和六妹相处、交流。然后人多的时候离去。黄昏的时候再来。他们在一起谈未来的生活,谈各自曾经的那些同学,谈未来想过什么的生活……
逐渐熟悉之后,有一天酒后洪俊告诉六妹自己已经订婚了。六妹听后很是伤心,生气骂了洪俊几句。可是自己的确是喜欢洪俊的,就问洪俊,能否和那女孩子解除婚约。洪俊说:“会的,会的,一定会的。我非你不娶。”一向在感情上比较霸道的六妹,这次却变得格外小心,爱上一个人哪怕特别强势的人也会变得温软。六妹第一次为她和洪俊的爱情流下了泪水。那天洪俊临走前,六妹一再强调:再来见我时,希望你已经解除了婚约。我非你不嫁。
六妹在看唱碟的时候,公公屋里的电话铃想起来了。婆婆在六妹没来之前早已过世了。平常吴文上班,家里电话就装在了公公的房间里。六妹嫁过来之后,公公说接个分机过来,说是说了,可是很久也没有付诸实施。所以每次有六妹的电话首先都由公公接话。然后再喊六妹,某某来的电话,六妹再过去接的时候总好像喝着隔夜的茶水有极不舒服的感觉。六妹在心里念叨着,早该接个分机到自己房间里来了。
公公传达说是六妹同学的电话,六妹准备过去接。公公说人家已经挂了。公公又说了一声:是个男同学,好像是上次打过电话的南通的那个同学。
六妹心里有了些怨意。同学自己打电话过来怎么会自己挂了电话呢?可能是公公听是男的声音自己先挂的吧!
到了做饭的时刻,六妹收拾起纷乱的情绪,到附近的街道上买了些菜就回家做饭。六妹想:情绪可以天马行空,不到万不得已,每天的一日三餐必不可少。这是活下去的首要保证。
一个雨天,吴文没有上班。陪六妹到镇上最好的一家照相馆照相。
这个照相馆广告牌上是赫赫醒目的几个大字——王小艺照相馆。给六妹照相的是位中年妇女,她从年轻时就开始为这个镇上的人照相,斗转星移已到今日黄花年龄。女人在给六妹照相的时候,对六妹的水蛇腰赞不绝口。直夸赞六妹是“魔鬼身材”,其实六妹这个时候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只是不留心就看不出来罢了。吴文因为店老板夸自己的媳妇漂亮,有说不出的自豪。王小艺说让三天后来拿照片。六妹和吴文就乘车回家了。
六妹有爱照相的习惯,她喜欢看照片里稍微修饰、朦胧美的自我。以前在娘家的时候,她就拍过很多照片,嫁到北方来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有带过来,但是却把自己的那本影集带来了。那影集里除了花花绿绿的自己,就是同村的女孩子和自己曾经最要好的那些男女同学了。六妹发现自己原来是挺念旧的。以前没怎么发觉,那时候在小卖铺里,追求自己的男孩子无数,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谈了多次恋爱未果,嫁到远方这个边远小镇之后,常常喜欢追忆往事了。每追忆一次,就痛感一次。那些如烟如梦的日子永远不会再来了。
照片洗出来的那天,六妹是自己来拿的。时令已入初冬。下了车,走了一小段水泥路。六妹来到照相馆。王小艺是个直爽人,她问六妹:“大妹子,你是南方人吧,怎么嫁到我们这边来的?”
六妹最怕的就是人家问起这事,因为吴文整整比六妹大十一岁。他们站到一起,人家一眼就看出吴文比自己大多了。六妹抬头说:“是亲戚做的媒。”
“男方家一定是殷实的家庭吧!”王小艺追问道。
“家境还不错。要不然我也不会大老远的嫁到这边来。王大姐,你说是不?”六妹是牙打碎了往肚子里咽的人,绝不会向别人诉苦的。
回来的路上,凝望着车窗外荒凉的冬景,六妹还是忍不住热泪奔涌。父亲早逝,母亲一人将她们六姊妹抚养成人,真的不易。中秋回娘家时,在家招女婿的大姐也病倒了。六妹虽然对大姐不无痛恨,但是看着病倒的姐姐,泪水还是流成了长长的线。若不是当初姐姐一再逼着自己嫁给吴文,自己是怎么也不会同意的。姐姐眼光浅,见人家有点家产就拼了命让妹妹嫁给人家。姐姐命薄。作为老大在家招女婿,女婿不仅有固定的工作,还有标致的人品,可惜阎王爷早早就收回了他。在工作的单位单身宿舍,晚上洗澡,把火炉放进浴帐,洗澡中毒死了。他在世的时候经常对人讲,洗澡的时候挂浴帐,千万不能把火炉放进浴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让别人引起为戒的事,他自己却去做了。他死后很多人极不理解。很多人为他叹息。还有一些人建议报警,怀疑是他杀。可是单位上来人,都说姐夫是整个单位没有的好人,和谁都处得好,谁会陷害他呢。天意,就该他死。单位领导说如果报案查,不但查不出什么,而且对单位影响不好。抚恤金、赔偿费会受到影响。大姐是明眼人,说算了吧。死了死了,算了算了。她要求单位能照顾她孤儿寡母的给她找个工作。单位领导因为他们家不再追究,再因为姐姐的一再催逼,也就在单位帮姐姐安排了个闲职。让姐姐吃上了国家饭。然而不幸的是姐夫死后不到两年,姐姐就得了喷门癌。
从镇上拿照片回家后六妹擦去了腮边的泪水,一样的做饭、清扫院子,整理房间。闲下来就翻翻杂志,看看电视剧。几日后,到附近的街道上,六妹把自己新照的几张照片寄往南通。并随信写了自己新婚后的感受。这个同学追求自己几年。但六妹一直没答应。六妹感觉他和自己性格不符。他一点也不浪漫,就知道埋头读书。也不会说什么漂亮的话来哄女孩子开心。节日寄来的卡片上的一句话:   “远方一只小狗正在遥相思。”
六妹每一次想起这句话总会忍不住轻笑。男同学属狗。这句表达对她的想念。求爱都这么傻。六妹更喜欢率性的男孩子。
六妹初中毕业就开始在小卖铺里卖东西。这个男孩子上了高中又正在读大学。六妹结婚的时候他也读大三了。婚后,第一个找到六妹家号码的就是这个男同学。也是六妹婚后第一个和她联系上的人。在那些无聊和苦闷的日子里,这个男同学偶尔的电话,让六妹还是感觉与外界保持着一定的联系。只是有时候她能接到那个电话,有时候接不到那个电话。虽然分机已接到自己的房间,可是公公每每听到电话,总是箭步跑过去先接听。晚上,吴文回家,接听更是不方便了。男同学都是白天打电话过来。当六妹在接听的时候,公公总借故站在不远处。六妹在电话里和男同学说着当年的那些同学,并说着自己的近况,并询问男同学书读得怎么样之类。实心话也说得支支吾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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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新生活
来年春末的时候,六妹生下了一个男孩。吴文和他老爸欢喜得不得了。倘若说六妹在生下儿子之前还动过离婚的念头,那么随着胖儿子的降临,六妹很少再动离婚这样的念头了。
吴文拿钱买通了电表厂的老总,办了离退。因为公司也不景气了。在剧烈的竞争中,他们厂子的产量比不了往昔。在六妹的建议下,吴文办了离退。六妹不是个凡人,她生下孩子后,就想到要做生意。她要开始新生活。原来在乡下的一个小店做了几年生意,她懂得一些做生意的行情。
孩子生下三个月后,六妹就决定做饲料生意。她把街道边吴文家一间闲置的房子请人拾掇了一下,就和吴文的弟弟商量,请他帮助搞货源并且帮着运回来。吴文弟弟吴刚是开货车的,走南闯北专门帮人家运输饲料。弟弟家住在离哥哥家几十里的另一条街上。因为弟媳在那边一个纱厂上班,所以就在那边买了房子。平常隔得远,往来也少。但逢年过节聚到一块,六妹总是和他闲谈,六妹急切的想要知道外面的世界,也急切的想做点事。在怀儿子的时候,每天呆在家里胡思乱想,儿子生下来之后,六妹觉得自己不能够在沉沦下去了。自己需要做事,需要去为活着而活着。
弟弟长年累月帮人家运输饲料,知道哪儿的饲料贱,哪儿的饲料贵。把贱处的饲料运输到贵处卖,就赚了。六妹和弟弟商量,本钱六妹家出,弟弟负责帮着运输,给弟弟开的工资绝不会比别的老板少。生意做得好了,年底弟弟跟着分红。反正给谁都是运输饲料,和这么漂亮的嫂子一起做生意,吴刚当然没有说不字的。  说干就干,六妹本来就是做事利落、干脆之女子。经过联系,吴刚从远近不同的地方运来几种饲料。主要以猪饲料为主。房子里码满了装着沉甸甸饲料的白色布袋。那年月还没流行剪彩、搭戏台请演员唱戏做广告之类的事,只一串长长的鞭炮之声告诉左邻右舍以及恰巧经过的路人,吴家开始卖饲料了。
六妹穿戴整齐站在街道上,迎接来往前来祝贺的的亲戚、熟人、朋友以及那些来来往往前来看热闹的人。大家都夸赞六妹有生意头脑,做饲料生意肯定赚钱。那年月,乡下人,哪家不是养着四、五头猪仔,哪家不是鸡鸭鹅成群结队的,哪家不是牛、羊齐全的。那条街上那时候只有一家子卖饲料,是个寡妇带着几个女儿。六妹的长辫子被高高挽在头顶,用带水钻亮珠的黑色的卡子别着。一身乳白色的春秋套裙,更加衬出六妹细柔的蛮腰,一一米六五的个子,站立时如同风中莲花亭亭玉立,弯腰处又似百合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标准的骚货。”在一片片的赞美声中,传来了陆寡妇刺耳的骂声,“一看就是个狐狸精。”
六妹明明是听到了,但碍于喜庆的日子,她不和陆寡妇计较。可在心里记下了这个人。她想到这个人将来肯定是自己的仇人了。同行冤家!
孩子的奶水早就被断了,白天多数是吴文在照料孩子。白日里,稍有空闲六妹趁着没人买饲料的空闲就会回家看看孩子。虽然累点,苦点,可是一看到白白胖胖的儿子,六妹所有的烦恼和疲倦就会消失了。
到了晚上,累了一天的六妹还要带孩子,白天孩子睡得多。晚上总是不肯早早地入睡,六妹累了一天,其实头一靠枕头,就想瞌睡了。可吴文视力不好,晚上看东西很模糊,兑奶、喂孩子喝水之类的活儿是根本干不来的。每到这样的时刻,六妹心里还是很难受的。当初她根本不知道吴文眼睛不好,受过伤,到夜晚根本比瞎子好不了多少。有时候白天特别累,六妹多么希望晚上吴文能帮自己干点事呀,货到了,一百斤一口袋的饲料,一车是几百口袋,都是六妹和弟弟一口袋一口袋的背运进库房。吴文有骨质增生,腿也不好使,结婚后,六妹才发现吴文一身的小毛病。也彻底明白他三十多岁还讨不到老婆的缘故了。知根知底谁愿意嫁给他呀,何况他们家并不是很有钱,只是骗人眼目而已。
一天晚上,六妹实在是太累了。躺在床上就不想起来了。孩子饿了,“哇哇——”大哭着,吴文躺在床上,对六妹说:
“孩子饿了,快给孩子兑奶吧!”六妹没有吭声。
“给孩子兑奶,没听到孩子哭得很厉害吗?”
六妹不耐烦起来。生气道:“我真是辛苦呀!嫁给你!白天忙,晚上忙。如果早一点知道你视力不好,就不会嫁给你了。”
“嫁给我怎么了?现在后悔了,迟了!”吴文也不相让。
“当初,我真是瞎了眼了。”六妹一边给孩子兑奶,一边生气地说道。
“还不是你们家人看上我家家产了,才把你嫁给我的。”吴文越说越得意,“再说你自己,第一天来我们家相亲,见我们家那么多房子,首饰,就留下不走了。第一晚我也没有逼你,还不是你自愿和我在一起的。”
“呸——”提到首饰,六妹更生气了。他们相亲那天吃过午饭,公公拿出个首饰盒,一定要送个戒指给六妹做见面礼。六妹和大姐姐看到首饰盒里珠光宝气的许多首饰,真是喜出望外。又见他们家有一个大院子,院子里前房、后房、厨房,没几步远的路边还有一所空闲的房子,他们家以前办过加工坊,后来不办了,剩余的房子没有拆去。就是后来六妹做生意卖饲料的那地方,现在成库房了。
   “那些首饰有几个是真的?”六妹责问道。
“居然用那么多的假首饰骗人。”  
“骗人怎样,谁让你相信了。”吴文高声喊道,“还不是你们一家子见钱眼开。”
六妹忽然不想和他吵了。只能怪自己和姐姐都太在意他们家的家业了。无奈父亲死得早,和母亲在一起,姊妹众多,穷日子过怕了。
怪只能怪自己当初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如果回家后决定不来了,也没有人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父亲死得早,小姊妹谁不听大姐的话儿,再说大姐也是希望自己嫁到有钱人家过好日子。谁知道他们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富有,除了那几间破房子,什么都没有,家里根本没有像当初说的那么有钱。至于那些首饰,没几样是真的。只是用来骗媳妇的。听信媒人之言,他们家如何如何,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当初做饲料生意,本钱还是六妹让吴文东挪西凑从亲戚家借来的呢!
六妹哄好孩子睡觉的时候,吴文早已呼噜了。六妹放下孩子,抹了抹眼角的残滴,又计算着明天该进哪些货,该出哪些货。这些吴文是根本不过问的。
很快到了年底,这一年虽然只做了几个月的饲料生意,可就净赚了四万元。除了发放小叔子的工钱之外,六妹额外给小叔子包了五千元的红包。
春节,六妹回娘家时,姐姐的喷门癌已到晚期,躺在床上只求速死。六妹本来想让家人分享自己做生意成功得来的喜悦,可是姐姐已病入膏肓,全家人的心都盯在姐姐身上。
姐姐细弱的声音终日喊着:疼死了,疼死了,你们让我死,让我死……众姊妹听到都暗暗地流下泪来。
转眼过了正月一十,六妹想回家打理生意,因为一般人家初五、六就开门做生意了。做生意人都懂得一条规则,该开门的时候就要开门做生意,平常若是没有很特殊的情况一般不能关门,倘若得罪一位顾客,说不定最大的财源就奔别人而去了。姐姐阳寿已近,归天是早晚的事情。远嫁山东的两个姐姐也都留在家里,大家都等着姐姐的归天。看着她多抽一天就是在人世间多难受、痛苦一天,家人在心底也默默祝福姐姐快点走吧!结束痛苦的煎熬。
十四夜,姐姐走了。走时全家人都失声痛哭。嚎啕之声不胜悲凉。惊得左邻右舍都从睡梦中惊醒。姐姐走时眼里还挂着眼泪。她说自己命太苦了,对不起母亲,对不起五个妹妹,本来在家招女婿是为了抚养母亲,结果自己走得最早,留下孤单的母亲没人照应,还要连累别的姊妹。她还说母亲最喜欢的是六妹,希望六妹答应多照应母亲。如果可以尽可能把母亲接过去抚养。六妹连连点头,姐姐才撒手归西。
人死不能复生,姐妹们悲痛之后,还是各忙各的去了。丧事办理之后,众姊妹都各自回自己的家了。日子还是原来的日子,不多不少,不增不减。只是小姊妹们偶尔想起姐姐来,悲伤地掉几滴眼泪,记得自己的姐姐的确是离开人间了。不同的是母亲,想起大女儿已去世,就忍不住哭一回。自己晚年靠着谁呢?老太太每次想到这里都会泪流满面。五姑娘就嫁给本村,离家只有几米之遥。这也是姐姐在世时给五姑娘订的亲事。说如果自己有一天如果有个不测什么的,也有人好照看辛苦一辈子的母亲。真是不幸言中,自己竟然早早就走了。五姑娘让母亲来自己家住,可是老太太不愿意,她喜欢呆在自己的家,在自己的家里自由。五姑娘是众姊妹中最爱干净的一个女子。母亲生怕女儿嫌弃自己,偶尔到姑娘家吃个饭就赶快回家。回家后侍弄自己的那园田。菜园子侍弄得横竖成行,要什么蔬菜有什么蔬菜。引得邻居都滴下羡慕的口水。慢慢地失去长女之痛逐渐减轻。但是只要想起定然伤心、哭泣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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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重逢
姐姐下葬后,六妹就让吴文先回家打理生意,先把门面撑起来。六妹回家的前一天,和南通的同学相约见了一面。春节期间,南通同学陈浩刚好放假在家。相见的地点在村后的小河边,河里还结着薄薄的冰,黄昏的太阳映照在小河里,显出淡淡温暖的柔光。他们握了握手。传递那一刻彼此的微温。
“为什么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在电话里问了无数遍的问题,陈浩又重复问了一次。
“一气之下就嫁人了。我和洪俊的事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
“我不想听你们的故事。我只知道我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能等我毕业再做决定呢?”陈浩带着读书人的傻气追问。
“我不适合你。你应该找一个和你一样读书的大学生。”六妹松开了手。星星之火驱散着初春清晨的寒气。六妹明明知道自己是不适合陈浩的。可是因为虚荣心的驱使,又因为婚后的寂寞,就一直和陈浩保持着忽远忽近的距离。当真的和陈浩在一起时,当彼此有了面对面的交流、接触之后,六妹发现,自己和陈浩在心里还是远隔着千山万水的。陈浩根本走不进她的内心世界。
在这条小河边,曾留下她和洪俊无数甜蜜和痛苦的回忆。而这次见面,六妹竟然也选择了这条小河边。陈浩是茫然不知情的。
“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六妹问。
“工作差不多定下了。毕业后就留在南通。最近已在应聘的单位实习了。”  
“你还做饲料生意呀!”
“是啊,趁好赚的时候多赚点。”六妹感叹道:“人是辛苦了点,可是天天能赚到钱,感觉也不错。”
他们又说起昔日的同学,不无伤感。同届学生里只有陈浩和锦秀考上了大学。而陈浩和锦秀也是有过一段罗曼史的。这放在后面再说。随着打工意识的觉醒,以前在村子里整天晃膀子吹口哨无所事事的小子们都先先后后加入了打工的大潮,之后就是“巾帼不让须眉”女性的觉醒,她们一样卷着铺盖加入了异性的队伍。村子慢慢就寂寞下来。学生一毕业就出远门打工去了。昨日同学都像尘埃一样七零八落分散在天南海北的角角落落。
分别时,六妹嘱咐陈浩以后少打电话。少联系,省得家人不理解,乱怀疑。可是陈浩说:“这得跟着感觉走。有时候是因为特别想念才打电话的,听听声音就觉得莫大的满足。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打电话,想听听你的声音。”在学校的时候陈浩也没感觉怎样喜欢六妹,真正喜欢六妹是从她离开校门,梳着长长的麻花辫子,每天打扮漂漂亮亮的站在小卖铺里做生意的时候。
“你们男人都这样好色。”六妹嗔怪道,“在学校是因为你爱着锦秀,哪有心思想到我呀!”
陈浩脸红了。
这天下午,六妹到车站买票,准备回家。
刚刚迈进车站的大门,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长长的影子逶迤在地上。六妹的心“哒哒哒——”剧烈的跳动起来。她感觉自己都要晕了。紧接着,那个身影擦过她的身旁。她依靠在廊柱上才使自己没有倒下去。他还没有看到她。他正低头和身边的女子说着什么。看上去他们很匆忙的样子,似乎急着赶车。
六妹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她快步尾随过去。
“洪俊。”她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
前面的男人像遭了偷袭,又像忽被响雷击中,刹那间站住了。洪俊转身,转身,再转身。他们四目相对。都没有朝前迈步。都被拴在原地似的。
泪就在六妹眼里窝着了。使劲、使劲不让它滚出来。
“洪俊。”女人叫道,“该上车了。再迟就来不及了。”那女人脸上显出微微的怒意。
“六妹,我们到……上海打工……该上车了……再见吧!”洪俊的声音里有压抑着的颤抖。六妹朝他们挥挥手。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迅速离开。
曾经魂牵梦绕的相见,曾经想象里无数种假设相见的情景,此刻都变成了刻骨的现实。她早就听说他和邻家女孩子结婚了,在自己结婚后不久他们就结婚的,可是今日真的看到他们在一起,痛苦的感觉还是绞碎了六妹的心。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相识何必曾相恋,相恋何必曾刻骨。
结婚后就不曾和洪俊有过联系。真是上天的安排,这次竟然会在车站上演重逢的一幕。人生有时候的确像演戏。如何扮演好自己还真不是自己一个人说了算。得看剧本,得看导演,得看和自己一起演戏的那些合作人,得看自己入戏的程度和自己与剧本的融合程度。
回家后,六妹就变得有些神思恍惚。洪俊和那个女子总在自己的眼前晃动。洪俊结婚后还是原来的样子么?自己竟然一点也没有看清,他老婆什么样子,自己更是没有看清楚。当时只有一个感觉:晕厥!原来爱情是这么奇妙的东西。
孩子已经会走路了。这时候公公天天负责带孙子。吴文也从后方来到前方了。因为生意越做越红火。每天卸货、上货,订货,应付前来买饲料的人,六妹一个人难以打理得过来。重活六妹干,轻一点的活儿吴文来负责。公公带孙子也会帮着做点零活。毕竟钱是多么好的东西。
天天数钱的感觉真叫美呀!这天,六妹居然把很大一笔订单的帐算错了。吴文在复查的时候找出来了。数落了六妹一番:
“回来这些天跟掉魂似的。要不是我今天头脑发热,想起再看一遍账单,该赔上万块钱。”吴文指着六妹,“你看你,是不是掉魂了?”六妹抱歉的笑了笑。在很多顾客面前,六妹不想让吴文难堪。如果换在房间里肯定要缠着吴文大吵一仗的。毕竟在生意上六妹忙得多,吴文过问得少。六妹还是最有发言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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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行冤家

六妹人勤快,长得又水鲜,有顾客来她端茶又送水的,在接待顾客的门面房里放着报纸、杂志、水果、香烟。来来往往的过客,没有不夸赞六妹善良、乐于助人的。赶集的人路过,可以找口水喝喝,缺个绳头、口袋什么的,找六妹。看到上街的人爬码头车后拖的货物不小心掉下了,准会喊人家站住,帮忙拾起还给人家,经常帮人家推车、绑车。老百姓买东西就图个实在、痛快。因此六妹家的生意越做越好。她也成了远近闻名的人物,方圆百里没有人不知道南方嫁过来的水乡妹子。
六妹家生意是红火了。可是离她家百十米外的陆寡妇家生意却是每况愈下。她们娘儿几个对六妹是恨之入骨。以前她们家的客户已走了大半。都到六妹这边来了。一天晚上,她们一家子聚在一起商量着对策。
“那个六妹越来越得意、风光了。”大儿女秦琴说。
“我们家的生意大不如以前了。该想法子修理修理她。”二女儿秦娟恨恨地说,“照这样下去,我们家的饲料生意还怎么做啊?那个婊子养的。”
陆寡妇说:“这些天,我思量着,我们该给她个下马威。揍她一顿。反正她娘家又不在这里,打了也没有人给她撑腰。”
“对!对!对!”三女儿秦丽拍手道,“还是老娘是老狐狸精。我们合伙打她一顿。真不信治不服她。让这个妖精破点相。她才会知道我们家的厉害。”
“这样,她以后也许不敢那么嚣张了。”陆寡妇对几个女儿说。
每天天麻麻亮,六妹就起身。清扫院落,烧饭,和客户联系业务,拿货,送货,有时候亲自跟车跑出去拿货。如果哪天出远门,不在家里,得安排好公公、吴文该怎样照料孩子、各类饲料的价格以及怎样出售那些货物,张家来买饲料,拿什么货源给他,李家是新来的客户,怎样对待,繁琐得很,都得一一交代清楚。顾客就是上帝就是亲娘。得罪任何一家子就是和钞票过不去。
一天黄昏,六妹正在门市上和小叔子以及刚聘用来的搬运工卸货。陆寡妇过来,笑眯眯地大老远就打招呼:“六妹子呀,在忙乎呀!生意不错呀!”六妹应答到:“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正忙,没空陪你说话,您请坐!”陆寡妇也不搭理六妹的话茬,浪声浪气自顾自地说道:“我说六妹呀,还是你骚劲足呀,不仅把小叔子勾来帮你忙乎,今天又请来个有劲的小伙子。你忙得过来吗?”陆寡妇越说越离谱了。小叔子气得涨红了脸,刚聘用来的搬运工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顾埋头背口袋,也不言语。六妹子冷下脸来,气咻咻地逼骂陆寡妇:“你嘴巴放干净点,请不要满嘴胡言乱语,再说信不信我让我们家小叔子用刷桶把擦你的嘴。”六妹故意在小叔子前面加了个“我们家”,想激怒陆寡妇。
陆寡妇跺脚朝天放肆地骂起来:“你个南方没男人要的,才送到我们这里来。不要脸的骚东西。”
六妹拉住冲向陆寡妇的小叔子,低声嘱咐了几句。因为陆寡妇是这条街远近闻名的会赖人的主子。这六妹早有所闻。倘若小叔子出手伤了陆寡妇,即便没有伤她,也要倒霉的,如果她朝你家院子一躺,寻死怨活的,赶都赶不走,怎么办?这点六妹心里很亮堂。六妹自己冲到陆寡妇面前,指着陆寡妇的脸说:“你说我骚货,请你说出来,我哪里骚着你了?今天不把话讲清楚,你休想走。你不要以为别人都是好欺负的。”看热闹的人渐渐多起来,大家都闹哄哄的,纷纷说道:“对,对,对,让她说出来,让她说出来。不然不让她走。”
“今天我来了就没有想走。”陆寡妇根本不理睬闹囔囔的人群,“你个婊子养的。到我们北方来欺负人,真是瞎了眼了。你问这条街上的人,我陆寡妇怕过谁了。”陆寡妇手舞足蹈,嘴角横沫乱飞。六妹也不相让。“婊子养的怎么了,比你寡妇强。这条街上没人怕过你,告诉你我六妹也没怕过谁。”六妹个子高,站在矮矮的陆寡妇面前显得气势逼人。
“你个骚东西。”陆寡妇不停地说着,“骚东西、骚东西、骚东西……”
“我哪里骚着你了。请你说清楚。”六妹拽着陆寡妇的手臂。“今天如果不讲清楚,我不会罢休的。你眼才瞎了。跑到我家门市上来欺负人。”陆寡妇哪里肯让六妹拽着,低下头恨恨咬了一口六妹的手臂。六妹扬起手臂对着众人喊道: “狗,母狗咬人了。母狗咬人了。”平常受过陆寡妇欺负的人们,这时候只感觉痛快,希望着六妹能够战胜这个向来欺负人欺负惯了的陆寡妇。躲在人群中的三个标致女儿此时此刻都扒开人流群狗一样冲过来,帮着母狗撕咬对方。她们扯着六妹的头发,撕着六妹的衣服,踢着六妹的腿,六妹不甘示弱,疯了一般,乱撕乱踢陆寡妇及她的女儿们,小叔子见状,紧急关头,也冲了上来,吴文在后院听到吵闹声也赶到门市上来,公公也来了,大家扭着了一团。“巾帼英雄”们都死死扯着对方的头发或者衣服,没有一个愿意放手,像扯线一样乱抓乱扯着……
看热闹的人多数顺着六妹,他们劝架的时候也顺着六妹。六妹借此掴了陆寡妇几个耳光。但自己的脸也被陆寡妇的女儿抓了横竖几道口子,血腥味很浓。六妹的头发也被扯下了一撮。可是六妹殊死顽抗,陆寡妇的小女儿脸上也开了花。六妹力气大,虽然她们几个人,但都是绣花枕头、粉拳绣腿。真打起来,六妹一个起码顶两个。再有小叔子虽然没有伸手打人,但却是拽着对方家的手臂,致使她们缺少伤害六妹的机会,六妹起先没想到要去那样伤她们的脸,只是想表明自己是不怕她们的。也同样为了维护自己以后的地位,说明在这条街上做生意六妹也是不怕谁的。她脸上被抓伤之后,也趁着别人劝架的机会出手抓伤陆寡妇小女儿。相互留点纪念,生意场上有时候是不讲道义的,当时她脑门里就是这样想的。
陆寡妇一家见占不了便宜,在左邻右舍的劝说、拉架下也趁势收了场。她们气咻咻地离开了吴家。一行人披头散发,衣襟在晚风中乱舞,脚步倒是不显得凌乱,有故作的镇定,陆寡妇走在前面,后面几个女儿相继尾随,就像又去赴一场宴会似的。她们这些死要面子的人,即便败了,也不肯显示出内心的弱势。但她们娘儿几个又今天绝没有刘邦唱着“大风起兮云飞扬”的心情,在看热闹的观众眼中,她们显得非常狼狈,很能让他们联想到那些日军惨败后离开中国的情形。
六妹虽然挂了彩,但经过这场剧烈的角逐,告诉陆寡妇一家,这个倔强的南方妹子绝不是好惹的。她身上有一股不肯屈服、死拼的力量。让陆寡妇和女儿们不得不生出几分敬意和怯意
这一场战争,使得这条街上的人明白六妹在气场上已战胜陆寡妇家。同时也表明这个南方来的女子,在今后的生意上也许会干出点名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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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的声音

六妹脸上被抓横竖好多道血口子,家里人看到都很难过。六妹却是很乐观地说:“不要紧的,量她们以后也不敢再来欺负我了。能把生意之路打通,就是破点相也没有关系。”
天擦黑时,吴文带六妹到门市旁的诊所去,受伤的脸部急需敷点药。在诊所,恰巧碰到陆家的三女儿在挂吊针。她翻卷的长发海藻一样被盘在头顶,正眉飞色舞的说着吵架的经过。六妹进来时,她才尴尬的住了口,“那个婊子养的骚货。”六妹只听得这一句。
“秦丽,请你以后说话注意点场合,不要随便血口喷人。好么?”六妹挨近秦丽语速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都是生意场上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为什么要搞得那么僵,让街坊邻居笑话呢!你们大家伙说说不是吗?”六妹转头扫视诊所里所有的在场的人。
大家都低头附和:“是、是、是。”
秦丽自知理亏,低下头去凝视手腕上翠碧的玉镯。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年春草绿。连风里都飘散着花儿甜蜜的香气。人在这个季节,是很容易伤情的,但也容易多情。一个平常的午后,家里的电话响起,公公刚好带孙子溜门去了。吴文还在午睡。电话是打到门市上的。六妹以一向接待生意人的口吻道:
“你好,请问哪位?”电话那边一时没了声音。
“您是?”
“我……”六妹瞬间有被击毙的感觉。
电话两端是短暂的沉默。
“在外边打工还好吧?”
“还好。你呢?生活得好吗?”六妹摸摸脸部已经退却的伤疤。“我很好,生意也不错。”
“哦……只是想起给你打个电话。”
“哪来的号码?”六妹问。“想找你,号码自然能找到”
六妹忽然伤感起来。“我婚后很寂寞的那些日子,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你不是可以找到我号码吗?”
一片寂静。
午后天空的云朵蓬蓬松松,像山谷间野生的百合花烂漫一片。蝴蝶、蜜蜂,各种小虫子在盛开的鲜花瓣上做着沉醉的梦境。六妹瞥一眼室外午后的天空,很多流水往事又流过久违的心田。一时间许多小鹿在心的密林里蹦跳。
“如果可以忘记,我选择忘记。”六妹感叹道。”我想念你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忘记你的季节,你为什么又重新来把我找寻。”
“无法忘记。”对方说道,”我选择了忘记,可是我无法做到。我之所以没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我选择了忘记。但我没有做到。”
“那天晚,我去找你,你为什么不留下?为什么?”
“我不想再回答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了。事已至此,我们就不要彼此责问了。”六妹恢复平常的心态,”我们现在只能相互祝好。”
“你没有留下,这是我一辈子的痛。”六妹能想象到对方的心被割据的痛疼。自己的心也“咯噔”痛了一下。伤害别人的同时伤害到的一定是自己。可许多时候别无选择。
“我们现在只能相互祝好。”六妹又重复了这句话。
“相互祝好。也许我做不到。”
“那你又能怎么着?”六妹明知故问。”这得问你自己。”六妹似乎在问自己:“问我?”
“春天来了,真美好。”六妹说。
“春天是情人的世界。”他说。
六妹无法把握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很想和他说说自己这么久以来很多很多的心里话,可是一时无法说起。对方显得有些阴郁。也许思念过重吧?
“我有事了,有客户来了,我要做生意。”
“好的吧。我会再和你联系的。”
挂了电话。六妹又显得空落落的。寂寞让她想再次拨通电话。但是真的有客户来了。六妹又开始忙碌自己的生意了。
晚上,淅淅沥沥的小雨漫不经心的下了起来。窗外,院子里梧桐树上的水珠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点点碎碎的银光。
六妹哼着儿歌把宝宝逸飞哄睡着了。她依靠在床头架上。洁白的墙壁在六妹的眼里显得有些苍白。午后洪俊的一个电话,让六妹平静许久的心灵又一次波涛汹涌。她脑海里浮现那一晚洪俊最后来挽留她的情景来……
漆黑的夜空。繁星眨着诡秘的眼睛。
六妹前一天到吴文家相亲,就和吴文同房了。回来后第二天下午,吴文就来了。说晚上要把六妹带走。六妹回家后很后悔自己的轻率。她不想匆匆嫁给吴文。晚上,姐姐把亲戚、朋友都邀请来了。来为六妹送行。晚饭后,洪俊来了。他知道今晚六妹就要去北方了。他来做最后的挽留。他让人去喊六妹。可是六妹很难单独出门。大姐姐一定要让五妹跟着。
无奈,六妹只得和五姐一起出来。她和五姐商量,让她和洪俊说一会儿话。只需要几分钟。那时候时值初夏,小河边充满了小虫子的低吟。可是今晚六妹和洪俊根本没有心情去听小虫子们精彩的演奏。他们的心情都很沉重。
六妹还是固执地说:“你还是先把亲退了。我嫁给你。”
六妹相亲的事使洪俊的心上蒙上了一层阴影。他现在对六妹似信非信了。
“你要保证嫁给我,我才能退亲。”洪俊还是那句话。
“我不敢保证,但你退亲后,我说过会嫁给你。”
“父亲还说让你写保证书呢。但我不会让你写的。”
“哈哈哈哈……”六妹冷笑道,“结婚还离婚呢,谁相信那保证书,你父亲也太幼稚了。”
“如果你真心想娶我。我希望明天听到你已经退亲的好消息。”
“好的,一定,我今晚就回家退亲。六妹你留下吧。我们真心相爱,我希望我们能走到一起。”洪俊诚恳地说道。
“一定退亲,这话我已经听你说过许多遍了。”
桥下的河流静静地流淌,它完全不顾人世间那些欢乐或者悲伤,每时每刻向东流着、流着……
六妹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五姐催促道:“人家迎你的车子已经来了。你快跟我回家吧!”
洪俊竭力挽留六妹,希望她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可是六妹这时候心里七上八下的,自己也完全没有了注意。一心想留下吧,可是自己家里人都希望自己嫁给经济厚实的人家。这么多年,父亲去世了,一家子是熬过很多苦日子。自己经营一个小店铺也不容易。如果嫁过去享福,不用那样苦,又何尝不是好事呢?可是一想到洪俊,心里还是无比悲伤的。很想留下来。嫁给自己心爱的人。可是感觉自己已没有了选择。家里人都在催逼着她嫁给吴文。
黑暗里,五姐在不远处再一次催促他们。不一会儿,四姐又过来了:“赶快回去。大姐让你今晚必须跟人家走。”五姐、四姐几乎是连拖带拽把六妹拉了回去。洪俊无奈而痛苦地伫立在小河边,望着六妹和她姐姐们的身影在黑暗里模糊一片。芦苇荡里有小鱼跳动的声响,乡下的这个夜晚格外的孤独、寂静。
六妹泪流满面。回家后,她不肯跟男方走。可是所有的姐姐都来劝说她。连同村的以前的伙伴也都加入劝说的队伍。生米已经做成熟饭,就随他去吧!
六妹在哀泣声中钻进了汽车。家人也都是一片唏嘘。
洪俊这边,只剩下惋惜和悔恨。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大了起来,只听得雨珠溅落在梧桐树新生的叶片上“啪嗒——”、“啪嗒——”寂寥的响着。六妹拧拧儿子娇嫩的小脸蛋,躺下合上眼,慢慢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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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后情思

天还没有大亮,六妹就起身了。先到前面的门市忙碌一番。新货、旧货都数数查查各有多少,把门市前前后后,内内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墙壁擦擦,屋里的物什都收拾妥贴,一切都整理得有条不紊。
然后回到房间里收拾自己。这时候吴文也醒来了。六妹嘱咐他今天和小叔子把库房里有些潮湿的饲料抬外面晾凉。前一阵子总是阴雨,部分饲料有点受潮。吴文答应着。六妹又嘱咐今天买什么菜时,吴文有些不耐烦:“你忙你的吧,我会把家里打理好的,夫人尽管放心。”六妹轻笑道:“要的就是您的这句话。有空让公公把逸飞带到超市的娱乐场玩耍。”
“记住了。记住了。”吴文朝镜子里正在擦粉的六妹扮了个鬼脸。六妹抹了淡淡一层粉色的口红。长长的辫子盘成一座“富士山”,更衬托出脖颈的修长。鸭蛋绿色绣着细碎小花的旗袍,从身后看过去,细细的腰肢楚楚动人,很能让人联想到春风吹拂下摆动的柳枝。
吴文走过来,忍不住在六妹的细腰上捏了一下。六妹嗔怪道:“走开。”吴文嬉笑着走开去忙碌晨活。六妹收拾好了又转到衣镜前后展览了一番。
不到六点,六妹乘上了南去的列车。
六妹抵达了预先约好的地点。本来是六妹请客,但到那儿,薛老板已经订好了饭店。他们一行人乘着电梯来到四层的酒楼。薛老板,正副两个主任,还有会计、女秘书、驾驶员及六妹、薛老板的两个朋友。八个人订了一个包间。
酒桌上,熟悉的,由不熟悉到熟悉的,都依次相互敬了酒。然后自找门路。不仅仅凭兴趣和感觉指引。还得顾及领导人的感受和爱好。
观察此时此刻桌上的情形,薛老板今天的重点目标是六妹。他的眼光瞟来瞟去的,凝望六妹时眼眸里似乎冬日清晨湖面上的雾气迷离一片。
薛老板挥挥手说:“今天酒桌上大家不许谈工作,喝酒就喝酒。不许人谈到工作。”
“那是,那是。”这个时候平常即便勾心斗角的同事,现在也一鼻子眼出气了。一起附和道:“不谈工作,不谈工作。”
“来,喝——”薛老板朗声说道,“今天六妹是客人,大家都多陪她喝几杯。”
“我先来,”打扮时髦、妖娆的女秘书站了起来。“欢迎远方来的客人。”女人最怕比较,在女秘书的映衬下,六妹显出几分雅致和韵味。六妹赶忙让女秘书坐下。她们轻轻碰了一下酒盏,都抬头一饮而尽。喝完还让空杯相互接了个吻。
六妹站起来,说:“我是远方来的客人,而且我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理应我先敬大家一杯,刚才已经失礼了。我罚一杯酒。”六妹又是一饮而尽。
“第二杯我敬大家。谢谢大家抽空来陪我。谢谢你们的盛情款待。”六妹举着酒盏对那些人一一示意。他们也都纷纷举起杯。六妹又是一个一饮而尽。他们有的喝完了杯里的酒,有的是随意,有的是压根没喝一点,只是意思了一下罢了。
六妹再次站起来,举杯笑眯眯地对薛老板说:
“我们今天不谈工作。我陪你喝酒。谢谢你订下的酒席。本来该是我请客,结果变成你们请客。真不好意思。”六妹高高举起酒杯,“来,敬你!非常感谢!”六妹不知道薛老板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丸,本来就是来谈工作的。他却说不让谈工作。六妹感觉到薛老板眼光余波射过来的强电流,刺辣辣的,不舒服。她想到这茬生意没有那么容易摆平。薛老板为人没有那么爽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觥筹交错之后,正人君子也难免胡言乱语起来。不知道谁先说起了时政,一说到时政,大家都来了兴致,懂的,不懂的,都能扯上几句。薛老板没有兴致听这些,他摆摆说:“我们不谈那个,那个不是我们能掌握的,我们喝酒,喝酒。只有酒是真东西。”
“也有假酒呀!”不知谁说了一句。薛老板梗着脖子,“假酒也是酒,它是真东西,像钱一样,别的都他妈……他妈……虚的……”薛老板已有几分醉意了。
六妹是在上次一个饭局上偶然碰到薛老板的。当时他们就相互喝了不少的酒。薛老板承包的是一个小厂子,生产各类饲料。因为是小厂子上交的费用少,因此饲料价格相对也稍微便宜点。六妹现在门市上的饲料已经大部分搞批发,较少零售了。倘若和薛老板谈妥,他可以直接提供货源,送货到门,而且价格比别的厂家低。是件美事。
饭后,薛老板让秘书给六妹订了客房,自己也订了一间。薛老板已经醉得不轻了。驾驶员把他扶到客房,帮他脱掉鞋子,他嘴里还胡乱地说着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模糊的音节。驾驶员也没那耐心细听。关上门。就离开了
六妹喝得也高了。虽然头脑很清晰,但身子却是轻飘飘的。
头一落枕头,眼泪就下来了。一个人在生意场上打拼,确实不易。远嫁他乡,这些年,有苦没处诉,有话没人讲。背井离乡,在陌生的小镇上开始自己完全陌生的生活。并且男人又不是自己理想中的丈夫。今日离家千里,不禁想起家里的儿子,不知道他今天和爷爷玩得开心不开心,吴文和弟弟能否把生意料理好;禁不住想起遥远的故乡,远嫁他乡,无论那次出远门,只要一回忆起娘家似乎又隔了几重山水似的。想起自己的母亲,想起自己已经去世的姐姐,想起姐姐,六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洪俊。那晚若不是姐姐执意坚持,六妹或许就不会嫁到那么远的地方,或许不会嫁给那个比自己大了十一岁的男人,都怪自己当初优柔寡断。六妹每次回忆起来总是忍不住自责。
他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六妹眼前。刚结婚那会儿每日会想起他。可是他像人间蒸发一样,彻底没有了消息。后来有了车站的意外相逢,再然后有了久违的电话。原来以为自己可以慢慢地把他淡忘掉,可是却是如此如此的不可能。醉酒后的六妹满脑子都是洪俊的影子,他或欢笑、或悲伤、或低头、或侧身,每一种情绪和姿势,现在六妹回忆起来都要玩味半天,总感到说不出的美好。
六妹记起一个月夜,他们在小河边散步。两个人依依走着。大圆的月亮调皮地坐在村头的树梢,黄蒙蒙的,像打碎的鸡蛋黄。西天的星粒颗颗钻石一般透亮。
六妹的大辫子是村里出了名的。平常她都编成麻花辫子,长长的辫梢在细细的腰间甩来甩去,楚楚动人。晚上,沐浴后,六妹披散着齐腰的长发,清香的洗发水的味道和着乡野繁花、野草的幽香悠悠地在空气中弥漫。
凉风拂过,一丝丝长发扑打在洪俊的脸上,洪俊觉得甜丝丝的,又觉得痒酥酥的,洪俊让六妹站住。六妹假装固执的向前走着,洪俊用手轻轻地勾住她。六妹像乖猫一样安静地站住了,他们静静面对面站着,洪俊抚弄着六妹的长发,轻轻地含在嘴里,淡淡抿了抿,长发稍尖湿浸浸的。他们的心都变得温软如棉,洪俊辗转到六妹身后,轻轻拥揽着六妹柔软细细的腰肢。用嘴巴亲吻着六妹的脖颈。娇羞的六妹想挣脱洪俊的拥抱,可是洪俊哪里肯放手。一双温柔的大手在六妹的胸前像电熨斗一样慢慢游移。夜风细吻着河边的柳丝,麦子的清香萦绕在整个夏季的夜晚。小河里的水涓涓不知疲倦地流淌着,。他们就这样静静拥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夜行的人路过,他们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彼此。
夜深了。
河水依然“哗哗——”地唱着歌。他们走累了,在河畔草地上坐下。眼前的芦苇荡里萤火虫零星的尾火闪闪灭灭。露水打湿了路边的庄稼,也沾湿了他们的鞋子。
洪俊向她说起自己的初恋。那女的是中学里一个漂亮女生。后来那女生移情别恋,他很伤心。之后很久再没有谈过恋爱。直到遇到六妹,才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和邻家的女子订婚,没有真正的感情。目的只是为了所谓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洪俊让六妹说出自己的初恋。只听得六妹一声长长的叹息。
六妹在小卖铺里,客来客往无数。六妹不俗的气质,热情的个性,美丽的身姿,漂亮的脸蛋,和谐的谈吐,也不知勾走了多少来往男子的魂魄。
喜欢六妹的人太多,太多。本村的,外村的,乡下的,城里的,偶尔路过的,特地来看看的……如果用当时的交通工具拖拉机运输,一车子肯定是运载不下的。
“我的初恋……往事真是不堪回首……”酒后的六妹支支吾吾,那么多人喜欢过她,可是她喜欢过谁呢?她终于借着酒精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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炫丽的歌舞厅

六妹还在朦朦胧胧的睡梦中,只听得门外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拉开门,是薛老板的驾驶员,说薛老板请六妹一定赏个脸一起去歌舞厅耍耍。
六妹当即应允,随即梳洗了一番,就随驾驶员一同出来了。坐在车里,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已经一片璀璨了,像失了火的天堂,流动的灯光诉说着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故事。
走近歌舞厅,薛老板早已在席间就坐。一张圆形的桌子上就他一人坐在那里。驾驶员送来六妹就找个借口溜掉了。
台上霓虹灯诡秘一片,旋转的灯影让人目眩。
六妹在薛老板一侧坐下。薛老板并没有平视六妹,眼光沿着她的下颌游走到她耸起的胸部。目光里流露出狗见到骨头的贪婪。
舞台上不知名的歌手正在唱着一首《舞女泪》:
多少人为了生活,历尽了悲欢离合,
多少人为了生活,流尽血泪辛酸向谁诉,
啊……有谁能够了解,做舞女的悲哀,
暗暗流着眼泪,也要对人笑嘻嘻,
啊……来来来来跳舞,脚步开始摇动,
就不管他人是谁,人生是一场梦……
歌声凄楚。那唱歌的女子,长长的睫毛上有盈盈的泪花闪动。想必她一定有难言的悲楚吧!唱完台下一片掌声雷动。六妹的情绪瞬间受到感染。但是她很快调整好了自己。
六妹用汤匙慢慢地搅动着杯里的咖啡,薛老板喝的是绿茶,浮动的茶叶片片妖女一样在水里轻歌曼舞。
歌声之后是舞蹈。躁动的音乐像搅拌机一样有节奏的疯狂地搅动着。薛老板随着鼓动的音乐忍不住左右晃动起来。胸前肥硕的肌肉隐隐约约颤动着。
六妹在暧昧的灯光下送过来一个赞许的笑容:“难得薛老板还这么激情呀!”说完六妹端起咖啡,小拇指微微翘了起来,她轻轻抿了一小口,似乎害怕把咖啡吓着一样。灯光扫过来时,六妹性感的红唇上沾着一点点咖啡的汁液,薛老板见状。拿起手纸微微向着六妹侧过去,夸张似的在她的嘴唇上轻抹一下:“瞧,真不会喝!咖啡都喝到嘴唇上了。”六妹慌忙用手挡着:“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可是薛老板已经干净、利落的结束这一亲昵性的动作。在六妹伸手阻挡的时候,趁机又在六妹雪白的手腕轻捏了一把。六妹只能装着没事一样。摇滚乐之后,又变成缓慢的歌唱。伴随着有点凄凉的音乐,台上一个穿着蓝色低胸、齐膝短裙烫着爆米花发型的的十五六的小姑娘在唱着《萍聚》: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
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
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
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
对你我来讲已经足够
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
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
苍凉的歌声和她的年龄极不相符。可是她却在那里表演得那么好,似乎她就是那个经历过许多悲欢离合、酸甜苦辣的的女子。“好!好!好!”跟着山洪爆发般的掌声。
六妹不得不把话题转移到生意上。她此行的目的就是尽力谈好这笔生意。可到目前为止,只字没提。六妹心想:错过今晚这个良好的机会,明天说不定就没有希望了。做生意人都是千变万化,居心难测的。
六妹今晚穿着紫罗兰色的泡泡裙,显得优雅、大方。长长的头发盘成高高的髻。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西方影片里法国七十年代的那些女性,内敛而沉静。薛老板是个粗人,这么优雅的女子让她垂涎三尺。六妹沉静的气质里又浮动着一种妖媚。这是最吸引薛老板的地方。
六妹把头朝薛老板这边凑过来。借着虚拟的灯光,六妹竖起食指放着嘴唇中间,压低声音:“薛老板,我敬重你的为人,也敬佩你的为人,这次我非常希望能和你合作。你不会拒绝我吧!”六妹光洁的脑门在薛老板的眼前放大,低低的衣领下面隐约瞥见深深的乳沟。他连连点头:“好、好、好……和美人合作,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说着,桌下的另一只手在六妹的大腿上轻拍了两下。六妹装着没事一样:“薛老板,为人就是爽快!佩服!”
六妹麻利地从手包里拿出一份事先拟好的合同。“薛老板,如果没有异议,请你赏光,签个字。”薛老板拿过合同看都没看,放到一边,“不忙,不忙,时候还早呢!”薛老板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兴致,忽然道:“我们到台上合唱一首歌怎么样?如果合作得好,马上到台下就签约。”六妹欢快地鼓了鼓掌:“这个建议不错。我和薛老板一定会配合得绝世无双。”
他们牵着手走上了灯光炫丽的舞台,又一次要了《萍聚》的音乐伴奏,薛老板先唱起了男声: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
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
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
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对你我来讲已经足够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
唱完深情地转过头望着六妹,她仰起头,款款接唱: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
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
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
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
对你我来讲已经足够
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
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
六妹没料到薛老板歌居然唱得这么好。在六妹的眼中薛老板是个俗得不能再俗的人,“可是有些东西是百分之百的天赋”,六妹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
薛老板臃肿、高大的身躯映衬着六妹纤细的身姿,倒也显得有几分和谐。一个粗犷,一个宁静中透着妩媚,他们此刻都带着渴求。一个渴求女性的魅力,一个渴求生意上的成功。眼神里都有期盼,只是内容各不相同罢了。
随着音乐,六妹围绕着薛老板婉转地旋了一圈。应该唱了,他们又回到各自的角色。唱歌的间歇,他们面对面打着节拍。六妹小时候最爱的事情的就是唱歌。在学校的时候每次有会演,一定少不了她的演唱。结婚后,很少再用心去听歌了,每天围绕着生意团团转。属于精神休闲的时间很少。
然后他们两个人走得很近,面对面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合唱起来:
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
对你我来讲已经足够
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
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
灯光、舞台、梦幻、往事、现在……六妹在歌唱时心里经历了千山万水。妩媚的眼神里有粼粼的波光在灯影里闪动。此时此刻,阅历丰富的薛老板肯定感受到六妹情绪的波动。六妹那多情的个性在激情的音乐里得到了短暂的释放。薛老板因此认定了六妹。她能给他别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也许就是男子和女子相互开始吸引的元素。
走下舞台后,薛老板爽快地签了字。他握紧六妹的手:“合作愉快!”一脸横肉,笑着,六妹看在眼里,心里受了一点点的刺激,但因为刚刚拿下了订单居然也没有那么难过,“合作愉快!”六妹满脸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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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六妹

自从洪俊那次给六妹打过电话后,一直到冬天也没再和六妹联系过。妻子红梅又生了一个女儿,本来有个儿子洪俊是不愿意再要孩子的,可是父母执意让他们再要一个孩子,妻子也一心想再生一胎。说有两个孩子热闹。洪俊的大伯是乡里计划办的站长。让他们先不要公开孩子,就在外面生下来,等孩子长到一两岁了,再回家。回来后就说是亲戚家孩子在他们家寄养的。这样免得被罚款。
洪俊在上海做着给门窗装铝合金这档生意。手下有几个工人,在外面的世界里干得还不错。赚了不少的钞票。因为生了二胎,他们连家也不敢回。洪俊白天忙生意,晚上有时候忙饭局。回来后妻子常常是带着孩子已经睡着了。前一阵子,因为妻子检查可能是难产,夫妻两个整天提心吊胆的,为此还吵过几次。洪俊责怪红梅听信父母的话居然要生二胎。红梅辩解道:“还不是为了你们家的后代着想。有儿子有闺女多美满的事。预先也不知道会难产。”
结果很幸运,红梅到了医院,很快把孩子给顺顺当当地生了下来。真是个女孩,夫妻都乐得什么似的。洪俊把对六妹的思念暂时也搁浅了。
孩子长到三个月的时候,给他们增添了不少麻烦,三天两头发热,有时候睡到半夜忽然发热了,而且一发热就是高烧不退,吓得他们夫妻两个一惊一乍的,洪俊这时候也没空抱怨妻子要生二胎了。每次一发热就要挂十天半月的吊针。好了没几天,好好地又会发起热来。医生说孩子体质不好,再长几个月营养跟得上情况就会自动好转的。搞得夫妻两个焦头烂额,每次孩子挂吊针,看到护士戳针时,脑门上满是针眼,淤血一片一片的,红梅的心就像被揪割一样,痛苦极了。孩子不论在家里,还是在医院里,经常“哇——”“哇——”哭叫,烦躁的洪俊每每看到红梅眼里包含着的泪水,欲出口的埋怨又硬咽回去。
孩子长到六个月的时候慢慢健康起来。不再断断续续的发热。妻子整天就围绕着孩子转。既要带大孩子,又要给小孩子喂奶,非常辛苦。洪俊每天回家看到妻子满脸疲惫,于心有些不忍,但一想到是她自己一心想要生二胎的。难免在心里嘀咕:活该。这样想的时候又不免自责,自己不是也很喜欢两个孩子吗?人常常是非常矛盾的。
一次饭局上,洪俊碰到一个从六妹村里来的水电工。杯盏交错之后,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在哪发财,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乡事。“月是故乡明”,每一个出门在外的游子,只要一听到乡音,就难免说起故乡的人和事。席间,那个水电工不知道怎么地说起六妹。原来他也是暗恋六妹的人。因为洪俊手下的帮手也有认识六妹的,所以话题不知道怎么就转到六妹身上了。他们知道洪俊和六妹谈过恋爱,但不知道谈到什么程度。因为那时候追求六妹的人都要动车装载,不论有没有和六妹谈过恋爱,暗恋六妹的人在别人面前也会自夸自己和六妹谈过恋爱,其实有的只不过是和六妹说过几次话罢了,常常是一厢情愿,就自以为和她谈过。就像想吃天鹅肉的人,看见天鹅从飞过头顶,大可以认为自己已经吃过天鹅肉了。
水电工长得高高瘦瘦的,穿着城市小区物管统一发放的天蓝色的制服。不大的眼睛倒是炯炯有神,脸膛黝黑,他和洪俊喝酒的时候,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那个六妹你还记得不?听人家说和你谈过恋爱。上次回老家时我看到她了。在村头,她开着红色的轿车。村民们都问是哪个高干回乡了,这么摆阔。她下车买东西,我和她打了个招呼。她还那么水灵,‘原来是六妹呀,’乡亲们都很惊讶。我老婆说六妹现在可神气了。听说在男方家挣了不少钱。”“那是现在吧,”另一个在洪俊手下做工的人接口说: “我听说六妹刚嫁过去时很不幸福的,那男方家欺骗了六妹家,说怎样怎样有钱,其实不是那么回事。都是她姐姐财迷心窍,非要逼她嫁给那个所谓有钱的男人。那个男的比六妹大十几岁呢!据说眼睛一到晚上就不怎么看见东西。六妹在他们家吃了不少苦头。”
洪俊听着,一言不发。六妹是他心房后花园里一株独特的奇香。那味儿总淡淡的在心里散发着。忙碌的日子看似忘记了六妹,其实她没有走远,只是藏到心灵的更深处罢了。
“那六妹其实也挺风流的。也不知道和多少男孩谈过恋爱,结果挑花了眼,竟然嫁给一个比自己大得多的人。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就是被人欺负人也没人知道,她也是自找的。”水电工有些愤愤不平。吃不到的葡萄总是有点酸。
“也不能这么说,人各有命。”洪俊手下的帮工说,“六妹这人不错。热情、善良,对人很客气,有礼貌。肯帮助人。又能干。她今天发财了,还不是说明她不屈服于命运的安排嘛!”
洪俊很想知道关于六妹的哪怕一丁点儿的信息。可是他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六妹回乡干什么的?”“她大姐家的大儿子结婚。她回来参加他们的婚礼的。出手很大方,听我老婆说她出了一万块钱的礼金。”
“几时走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来上海时,她还没走。他老公先回家去了。”水电工所知道的只有这些。洪俊很想知道更多关于六妹的消息。可是此时他也无从知晓。他想起自己上次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说过会再打电话给她的,没料随着老婆的怀孕到生孩子到孩子生病,这一忙,就把这事给耽搁下了。心里生出无限的歉意。洪俊似乎看到六妹责怪而略带调皮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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