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論壇 繁體 | 簡體
Sclub交友聊天~加入聊天室當版主
分享
返回列表 发帖

年在路尽头

小区南门正对着明远路,这是近几年新修的路,两边是整齐划一的绿化带,中间灰白的水泥路面,偶有星点土坷垃,丝毫不妨碍观瞻,甚至,在视觉上,还产生一种温暖感。没错,是温暖。这条路,几十年前就有,只不过那时它是一条泥土筑的乡村小路。
      那时。
      我的心颤了一下。站在明远路东望,我看到了那时的光阴。
      那时,我家就在路尽头。那时,它没有这么好听的名字。那时,这条路是城乡的链接。
      对于一向喜欢东游西荡的我来说,这条路再熟悉不过了,但平时也只满足于在路旁草丛里捉蚂蚱捏蜻蜓,唯有过年,路才带给我满心的欢喜与希望。年关,母亲选一个晴日,顺着这条路进城办年货。傍晚,我守在路边,老远就能看见母亲手中夺我眼球的红绸带,外加一包诱人馋涎的糖果。红绸带到手,不舍得立即扎到头上,总要等到年初一的早晨,母亲替我编好麻花辫,束好发稍,再将红绸绾成蝴蝶结系在发稍上。走路时,脚一踮,两根发辫随之舞动,发梢上的蝴蝶也翩翩而飞。那一刻,仿佛全世界皆随我律动。
      我没有姐妹,只有一长兄,红绸带自然归我独享,但糖果则需分给哥哥一半。哥哥那一半,总是不见少,而我的那份,永远等不到年三十便只剩糖纸了。怎么办?——舔舔糖纸吧。总有一两张糖纸,里面还有一层薄薄的糯米衣,或者几小丁细碎的糖屑。先把鼻子凑上去,好好地闻,浓浓的甜香顺着鼻孔钻进口腔,钻进胃,钻到心底,粘在心尖上拔不出来。再伸出舌头,贴着糖纸,由下而上,仔仔细细地舔,好一会儿,好大一会儿——直舔到围着泥火盆烤火的父母相视大笑,舔到哥哥愤愤地起身从屋里抓出一把糖塞进我怀里,眼睛白多黑少地朝我一瞪:没见过你这样的馋丫头!
      有糖吃就成,谁在乎馋丫头这个恶名?我欢呼一声,揣起糖脚不点地就旋出了屋子。身后,母亲惯常的话又响起:“你是哥哥,妹妹比你小,让着点是对的。”
      那时的舌尖,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得以享受幸福的甜滋味。那一刻,我只知道没心没肺地享受一份额外的甘甜,却不懂得体会那份甜的来源,不懂得看一眼身后宠溺的目光。
      每一段岁月,都是分秒的拼凑;每一个长大,都是岁月的累积。不知不觉,那时的记忆成了过去,我和哥哥伴着父母一家四口围着火盆的年再也找不回来了。那时光景,极惨淡,也极快乐。日常少油无腥的清寡,都在那几天的饱食里忘却;穿惯破衣旧裳的身子,也在一对红绸几尺花布的包裹下膨胀。以至于很多年后的今天,一想起“年”这个字眼,逝去的影像瞬即过电影一般铺天盖地向我蔓延过来:一个馋丫头,一对长辫甩着红蝴蝶,在袅袅的年味里,在褐灰的茅檐下,快乐地吮吸。远处,是苍茫的天与地。
      从乡村到城市,应是很遥远的距离。顺着那时的路,我走向城市,从曾经单薄枯瘦的旧年,走到眼前这个丰盛得有点乏味的年。也模仿母亲的当年,置办如许年货,也在红艳喜气的烟花和春联里,与新年面对面。洒扫一新的屋子,阳台上备好送予长辈的年礼,厨柜里满满当当的吃喝……独独缺了年少时对新年的期待。此刻,小区里满院稚嫩的嬉闹声道出岁月的本真:年是孩子们的。
      站在年的门口,真想回到曾经的老屋,怎奈韶光不再。如今的新年,因少了母亲实在寡味。曾经的红蝴蝶,还有那份舔舐糖纸的幸福,只能永远地留在明远路的尽头了。所以,我顺着这条路,远离,又返回。只是,我回来的今天,曾经的家园早已拆迁,我所能做的,就是在这个新年到来之际,站在小区的南门口,站在明远路上,眺向东方。
      我知道,用一条路来衡量人生的光阴,实在有点苛求。是啊,除了我,还有谁愿意把自己对年的记忆交付给一条路呢?
分享到: QQ空间QQ空间 腾讯微博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腾讯朋友

沙发

TOP

写的真好~!

TOP

欣赏老师美文

TOP

欣赏问好
岁月倾城.............

TOP

返回列表